“其實也只是一個早逝的故人罷了，俗世繁華再好，終究都是空的，既便是高高在上又如何，最後還不是……化為一抔黃土，芳魂已渺，再不是當初相見模樣。”青雲觀主低下頭，神色黯然下來。

“每年的這個時候，貧道都喜歡靜靜的坐一會兒，在這間靜室裏緬懷一下故人，卻是讓寧音她們誤會了，還麻煩曲四小姐上門來替貧道過什麽生辰。”青雲觀主的神色越發的落寞，說完拿起面前的茶水，重重的喝了一口。

這茶水小小的一口既已經澀然，那麽大一口，就算是苦的了，既便是曲莫影自己也不能說這麽一口下去，回味的時候能全然的把那份苦澀沖完。

“寧音真人並不知道觀主的意思？”曲莫影也拿起茶水，陪了一小口，品味著餘香的茶韻，然後問道。

“她們終究都還小，不明白貧道的深意，有些人雖然過去了，但其實一直在貧道的心中，既便這麽多年過去，但其實真的沒有過去，貧道的心沒有真正放下。”青雲觀主依舊的目光落在窗口，有一絲悠遠。

仿佛她這個人坐在這裏，但其實並不在這裏。

說完，又是一大口。

那種苦澀的味道激的她眼眶處有淚影閃了閃，側過頭低低的咳嗽了起來，拿出一塊青色的帕子在唇角輕輕的抹了抹，再擡起頭臉色已經平靜了下來，“讓曲四小姐見笑了。”

“沒想到觀主也是性情中人。”曲莫影看著平和的笑道。

青雲觀主搖了搖頭，笑了笑道，“哪裏稱得上是性情中人，不過是一個世外之人，有些執念罷了，錯過了今天，一切依舊，貧道依然只是一個出家人，看盡世上繁華，都不會落到心底。”

“原本只是說茶，卻想起一些舊事，讓曲四小姐見笑了。”

“觀主世外高人，能說這麽一番至情至性之話，又怎麽說得上見笑。”曲莫影微微一笑，又品了一口茶之後，笑容淡了下來，“聽寧音真人說觀主往日會提起我，我記得以往見過真人，卻沒說過話。”

“其實是早早的見過的，太子府上的季庶妃，曲四小姐還記得嗎？”青雲觀主擡眼睛，溫和的問道。

曲莫影點了點頭。

“那一日，季庶妃請曲四小姐過來的時候，貧道其實是在的，季庶妃求貧道看一看曲四小姐的氣運，問問曲四小姐的氣運如何！”青雲觀主擡眼看著曲莫影，似乎在細細的查看她的氣運。

曲莫影心頭一動，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茶盞，然後才緩緩的放松了下來，“觀主觀的如何？”

“那一日，只是匆匆的一眼，曲四小姐便離開了，貧道只看了一個大致，覺得曲四小姐的運氣是極佳的，現在看起來，曲四小姐可不只是極佳的。”青雲觀主伸手在面前的案幾上指了指，“這氣運看著比往日更盛許多，有金鳳之相。”

“飛鳳之相？是因為我要嫁進景王府嗎？”曲莫影的心狠狠的一跳，臉上卻不動聲色，以一種全然不知的懵懂眼神看著青雲觀主。

故意說了一個相仿的，以表示自己的理解。

皇後為鳳，宮裏的女人也可以暗指是鳳，那王爺的正妃，當然也可以這麽暗指。

但論是真論起來，皇後才是真正的鳳，況且還是金鳳……

“這個……其實也可以這麽說，有飛鳳之相的人其實不多，往往都跟皇家有關，但這金鳳之相……”青雲觀主淡笑了笑，話說到這裏，又停下來看了看曲莫影的臉，那種眼神仿佛真的透過曲莫影在看什麽似的，莫名的讓人毛骨悚然。

雨冬是個膽大的，這會也讓她看的背心處發寒，下意識的往上一步，緊緊的站在曲莫影的身後。

“劉小姐來過了嗎？”曲莫影突然問道。

“已經來過了，劉小姐覺得這裏太清靜，自己先去賞玩了。”青雲觀主微笑道，話說的清雅自然。

“劉小姐就要嫁給景王殿下了，是不是也有飛鳳之相？”曲莫影閑話道，一看就是沒多懂青雲觀主話中的意思，同樣嫁的是王爺，沒道理劉藍欣沒有這所謂的鳳儀之相。

“這……也有吧，只是不明顯。”青雲觀主含糊的道。

“那季庶妃呢？季庶妃必然是了，以她當時的身份還是側妃娘娘，正是太子東宮的側妃，必然要比我和劉小姐更明顯一些吧？”曲莫影越發的來了興趣，睜大一雙盈盈的美眸，饒有興趣的看著青雲觀主。

“也是有的，只是……同樣不太明顯。”青雲觀主並不為意，耐心的對曲莫影解釋道，“其實皇家的這些正妃，比較明顯一些，但是每個人又有些不同。”

“那是不是如果沒有這這飛鳳之相，是不是就不可能嫁入皇家？”曲莫影舉一反三的道。

青雲觀主搖了搖手：“這倒也不是，只是有可能嫁入，卻並不是這飛鳳之相，最後也不過是鏡花水月，或者根本連名份也定不下來的那種，曲四小姐的飛鳳之相，更明顯一些，可見必然是嫁入英王府，這原本也是命中註定的。”

“觀主有沒有見過我表姐？”曲莫影咬了咬唇，臉上的笑意退去，長睫撲閃了兩下，眼眸低垂下。

“令表姐是？”青雲觀主問道。

“淩安伯府的二小姐，先太子妃。”曲莫影笑容苦澀，沒有擡頭，“我表姐是個極好的人，但最好卻……成了那個樣子，又是在太子大婚的時候發生的，莫不是我表姐就沒有這飛鳳之相，縱然早早的訂給太子殿下，就算欽天監那邊說是天作之合，都是虛妄的。”

這滿天下的女子，如果連太子妃都不算有鳳相，可能除了真正的皇後娘娘，就沒其他女子可以說有些鳳相了。

所謂飛鳳，並不是金鳳，一個有些形態，看著有些象，但並不明顯，如同飛卷的雲朵，能看出態，但並不是實體，而金鳳呢？

這普天下又有誰敢說自己是金鳳之相？

曲莫影嫁的又只是英王，並不是太子或者另外的皇子，之前的話更象是失言，之後青雲觀主也改了過來。

“太子妃娘娘自然也是有飛鳳之相的，只是那時候有個關口，若是能躍過，便是真正的鳳儀天下，可偏偏最後卻……與國同悲。”青雲觀主低下頭，雙手合十，閉上了眼睛，默默的念了幾句，這才重新擡起頭審視著曲莫影的眉宇，許久沒說話。

嘴裏輕輕的念叨了幾句經文，曲莫影聽不清楚是什麽，卻見她從茶幾下面取出一套算籌，推到曲莫影的面前：“難得曲四小姐今天能過來陪貧道說幾句話，也是曲四小姐的善心所致，貧道就替曲四小姐解解惑，曲四小姐請把算籌隨意的扔在案幾上。”

曲莫影接過，其實並不多，就只有九塊，摸上去非金非玉，也不知道是什麽制成的，光滑異常。

“對，就這麽扔在桌子上就行，隨意的扔，貧道總覺得曲四小姐的氣運有些不對，似乎曲四小姐以前的氣運不是這樣的，但現在明顯是飛鳳之相，貧道以前沒見過曲四小姐，但遠遠的見過令表姐，令表姐的氣運上面……”

青雲觀主似乎也很困惑，目光又落在曲莫影的眉宇間，若有所指的道：“貧道覺得曲四小姐的氣運改變的有些奇怪，而且這時間……又是在太子妃出事的時候……看著象是沒什麽關系，但冥冥中總有些暗喻在。”

這話說的曲莫影的心頭咯噔了一下，臉色沈重起來，用力的捏了捏送到手中的算籌，眼眸中閃過暗色，她自付重生的事是她最大的秘密，難不成這位青雲觀主真的是得道的高人，居然能一眼看出她的神魂有變。

咬了咬唇，這才壓下心頭的慌亂，把手中的算籌扔了出去，生死自有天命，重生的事情也會發生，當然也有高人存在，但眼前這位青雲觀主真的就是那樣的高人嗎？

她還需要更小心行事才是。

感應到青雲觀主的目光還落在她的臉上，曲莫影臉上的神色自若，再擡起眼眸的時候，多了幾分莊重，期待的看著青雲觀主，“觀主，你幫我看看，為什麽我的氣運會改，跟我表姐有關系嗎？”

既然這位青雲觀主看到了這處，她避而不談反而心虛，索性把事情說的更實在一些。

她的變化的確是因為季寒月的死，她是季寒月，也是曲莫影，曲莫影不知道這種情形算什麽，只知道她能清楚的知道季寒月和曲莫影兩個人以往的所有事情，也意識到自己是季寒月，也是曲莫影。

長而卷翹的眼睫再次撲閃了兩下，壓下眼底的一絲警惕，心提了起來，能感應到心口處突突的跳動，這還是曲莫影重生後第一次驚慌至此，眼前的青雲觀主看著她的目光雖然平和，卻讓她感受到極大的壓力。

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在她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似的。

青雲觀主的目光終於落向案幾，曲莫影渾身上下也緩緩放松下來，不管……如何，有些事情她就算是死也不認的，況且她不相信這位青雲觀主會真的是有道的高人，光是“有道”兩個字，這位青雲觀主就不配……

青雲觀主再一次擡頭看向曲莫影，看到的是曲莫影清淡中帶著幾分嬌甜的笑意，有幾分好奇，也有幾分意外，更多的卻是茫然懵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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